Some Naive Thoughts on Decolonization and Nationalism
周二与民族主义的阅读材料我实在没法好好读,作者的炫技一般的语言风格使我想起Judith Butler的《性别打结》,而很不巧这周又是期中考试周,没有时间一句话一句话仔细理解。所以,其实现在我不是很确定怎么定义民族主义。从字面上来说,民族主义指对民族的统一的一种意识形态,但我觉得在当代的中国这似乎不太合适。不论汉族如何占据中国人口的绝大多数,少数民族似乎也不能直接被当成汉族的一部分。从当代中国来看,民族主义的情绪绝对不仅限于汉族的人口当中,甚至一些少数民族自治区会显得更加的“红”(比如,我两年前在恩施土家族自治区看到了我这辈子看到过最多的毛主席头像),其中原因自然不必细说,但恕我实在无法忽略这种呼之欲出的歧视,以及这样的歧视在上世纪的民族识别,正在发生的genocide,和可以预见的将来的更多更广泛的影响。民族团结的叙事并不能遮盖不均衡发展的种种弊端,从我,一个活着的年轻中国人的视角来看,我无法非常轻松的说,“可是,出发点是好的”,或者“这样想很正常”。
也许对我来说,民族主义和毛主义不是一个历史上的东西,它离我实在太近了,我没法把自己从中抽离开来,更没法客观的看待它。有点类似钱理群教授表达的,这些叙事对我来说依然有些“阴魂不散”。因此在看王斑教授的书的时候,对他的许多观点很难不产生个人的解读和潜在的偏见。我能部分理解他的观点来源在哪里,但是即使不是他本人主动选择的,他的叙事与围绕我长大的民族主义叙事几乎没有区别。最显著的一点是,把美国当成一个单独的单位,不分政治立场,不分不同学派,只有不带引用的笼统的指责与和假想敌的斗争,而这显然也有失公允,远离事实。
也许他确实有很糟糕的教学经历,也许他的环境比我所处的要更欧洲中心主义,也许他因为在学术界待的时间接近我生命的两倍所以看到了许多我看不到的东西,但是我在准备演讲时,我一直在想,一个人是如何出生于那个年代依然是老左派,却又保持了新儒家主义,并坚信中国特殊论。我的一些不成熟的观察是,持有他类似的观点的人基本是(顺性别)男性,可能有中国背景的男性视角更容易把世界看成权力的斗争,东风压倒西风,或者带有社会达尔文主义的色彩。
我其实读过一些很好的去殖民化的例子,并且他们大多不会让我产生同样的应激反应。我立刻能想到的例子有王政教授的《五四女性》,Professor Wang Jing 的 “One Digital China”和 “High Culture Fever”, 还有China Debate课上用的书以及翻译者的网站Reading Chinese Dreams的许多编辑导读。在我看来,去殖民化并不是“声明”自己的立场,也不是“支持”某一政权的某一历史决定的正当性。更重要的似乎是,讲出事实,提出可能的角度,而不是自己的高见。和喊口号与游行示威不同的是,想要改变一个主流叙事需要不同的方法,而找出更贴近事实的历史的方法并不需要刻意回避“负面”的历史,同样,想把中国研究去殖民化的方法也不需要为其执政党证明。
王斑教授让人很难不觉得,去殖民化和追求普世价值有本质上的矛盾,似乎普世价值在中国没有土壤,反而是一种西方霸权的体现。但其实这也只是他的观点,中国的新右派许多人是赞同普世价值的,而且也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不假思索的“崇拜”西方价值观。对中国人来说,“学习”西方价值观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我们的社会背景和历史都是如此不同,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需要很多努力和实践,但显然他不会理会这些“帝国主义审美”的扩张。提倡换一个视角看文革没有什么原则性问题,但是赞美文革精神是否也是一种过于私人的政治立场表达,而非客观的学术论述?文革时的苦难被拿出来讨论就是诋毁中国吗?这个逻辑背后的假设是,中国与其现在的执政党是需要划等号的,中国人是被现任执政党及领导人带领上“正路”的。归根结底,我上文提到的书和王斑教授的立场的最大区别是,其他的学者将交叉性代入了叙事,而王斑教授更希望创造一种能包罗万象的叙事。历史反复证明后者是极其危险的举动,不论出发点是什么。